湯唯的“優雅”

由湯唯主演的新片《分手的決心》入圍第75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單元，這意味著該片有望角逐金棕櫚獎。

《分手的決心》由韓國導演樸贊郁執導，湯唯、樸海日領銜主演，將于6月29日在韓國上映。故事圍繞一起神秘墜亡事件展開，湯唯飾演墜亡者的妻子徐來，是一個沉默寡言、不擅表達感情的人物，具有危險而又迷人的神秘氣質。樸贊郁是韓國的“國寶級”導演，他的“復仇三部曲”《我要復仇》《老男孩》《親切的金子》已被奉為經典，他也是戛納電影節的常客。與樸贊郁合作對湯唯產生了無法抵抗的吸引力，她表示：“樸贊郁真的是大師級導演，他的東西有風格、有深度，對演員來說很有吸引力。他是一個會去‘挖’你的人，他是不會管你的感受而只要拿自己東西的人。”

樸贊郁也在近期的采訪中表達了對湯唯的充分欣賞，稱《分手的決心》就是為她量身定制的，“因為我是湯唯的忠實粉絲。”樸贊郁說，他從湯唯身上轉化到角色身上最重要的東西，就是湯唯的優雅。“她生來就很優雅——你可以從她的坐姿、走路和說話方式中看到這一點。與此同時，她也有一種深刻的尊嚴和坦率。她從不害怕說出自己的想法，而且她也相當固執。”據悉，樸贊郁執導的下一部電影也已預定湯唯為女主角。

湯唯身上的優雅，從戲內延伸到戲外，又從戲外彌漫到戲內，而且這種人戲合一的優雅，不是飄在云端、高不可攀的，而是腳踏實地、深入生活的。湯唯算是一個異類，她從來不是活在熱搜里的人，雖然身處演藝圈，但又和名利場遙遙相望。素樸感是湯唯樂于呈現在大眾面前的。她參加綜藝節目進行翻包，里面裝著飛機上的一次性刀叉、火車上的垃圾袋，她給大家展示花9.45元買的防風衣，還會花兩年時間為斷掉繩子的舊背包尋找新帶子……這些都讓她洋溢著滿足和幸福。與韓國導演金泰勇結婚后，湯唯有時帶著孩子住在韓國的鄉下，在那里自己種菜，和先生討論該怎樣給南瓜澆水。回到北京，她常常帶著孩子和家人輾轉于首都圖書館、國家博物館和故宮博物院之間。曾與湯唯合作過電影《武俠》的導演陳可辛說，“我這十幾年來碰到的演員里，很少有人能保持這種單純。她很能融入當地的環境，讓你看不出她是一個明星。”

然而，樸素與優雅并不相悖。湯唯有著并不算精致甚至有些平凡的五官，但觀眾將她與“文藝女神”關聯在一起。除了角色的加持，湯唯本人的氣質賦予了她這種魅力。話劇導演賴聲川說：“湯唯是那種——她想要普通，在人群中可以認不出來；她想要耀眼，你就會挪不開眼。”

也許優雅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慵懶，湯唯把自己近年的狀態稱為“冬眠”，“有角色的時候，才會醒一下”。湯唯本就不是高產的演員，在2016年生下女兒之后，她更是鮮有作品。6年時間里，僅有電影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《吹哨人》和電視劇《大明風華》與觀眾見面。當局外人擔心她會被時代的快節奏所拋下時，湯唯又不緊不慢地回歸了。她說自己需要花大量的時間來修身養性，理解自己與世界的關系，“我學的是生活，只要你懂了生活，什么都能做。”

湯唯曾說過一句話被廣泛引用——“不爭，也有屬于你的世界”，而這段話的后半句是：“但是不能不努力，要和自己并肩戰斗。”湯唯不去跟這個世界較勁，但她一直在跟自己較勁，甚至不掩飾自己的笨拙。在拍電影《黃金時代》時，她花5個月的時間完全讓自己活在蕭紅的世界里，像打坐一樣全情投入。她跑到蕭紅的故居久坐，把頭放到蕭紅的床下去感受；她去讀蕭紅所有的作品，并用繁體字一遍一遍地抄寫；在零下30攝氏度的東北，她穿著單衣去體驗當年蕭紅的寒冷，從此落下病根。拍電視劇《大明風華》時，她哭到耗掉自己半條命，拍攝期間感冒四次，還得了肺炎。

湯唯說自己是體驗派演員，她從沒想過要怎么“演”，只是把自己的身體交付給角色，把自己這道門打開讓角色的靈魂通過。“當我全盤了解以后，我就發現掉進角色的痛苦里了，那我就慢慢爬上來吧！”與湯唯合作過電影《吹哨人》的雷佳音形容她演戲就像在練“七傷拳”，這種敢于把自己舍出去的不惜力，傷敵也傷己。

但每一次的全身心交付不一定都能換來好評。尤其是在《大明風華》中，觀眾明顯感受到她表演的吃力和角色的不匹配。湯唯也在反思，為什么自己嘔心瀝血的表演觀眾看不到眼里？她開始明白拍電影和拍電視劇是兩種模式。“電影里哪怕眨一下眼睛，觀眾心里都咯噔一下，而電視劇的收看方式，讓觀眾沒有那么近的距離去看我的眼神、面部肌肉的微小顫動。”她承認自己在演電視劇的時候完全就是一個“菜鳥”，“以前太緊繃，不夠客觀，一定要求自己活在角色里，如果我能站出一點兒再去看外面的世界，能更真實地感受表演。所以我越來越理解，松弛和水到渠成才是對戲更好的。”

湯唯到底是璀璨的寶石，還是普通的石頭？要看由誰來打磨。李安鏡頭下的王佳芝，沉穩面龐之下暗流涌動；電影《晚秋》中的安娜孤悲蝕骨，讓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光彩……戲不穩的湯唯有時會觸及表演水平的下限，讓人覺得不過爾爾。而當她沖擊表演水平的上限時，又是尋常演員難以企及的高度，這才是湯唯讓李安、樸贊郁等國際名導們青眼有加的原因。李安說，當初在選角時湯唯的表演并不算特別出色，“可是她聽戲的那個眼神，我就知道，這是王佳芝。”

（劉雨涵）